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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架

    第二日凌晨,贵西临港16号码头。

    一艘渡轮悬停海面上,穿黑色工作衫的一群人正忙碌地向上搬东西,衣裳前襟上印着火成水产字样。眼看着船沿吃水渐深,领头的点了点箱数,满意地砸吧嘴,做手势封船上路。渡轮屁股后头吐出腥鲜白沫,挂在码头的钩子抛开,作远离陆地的预备状。

    唐景珏和秦斌守在货车后面,将腰间枪支备好,检查弹夹内子弹的数量,以防万一,随即默契地朝对方一点头,半屈着膝向水边挪去。目标六人,身上可能有管制刀具。

    海风带起几缕不顺服的头发,领头的那位刚刚抬手拂过漂黄的赖毛,颈子就挨了一记手刀,两臂被反捆,下肢被刚劲的力道一扫就跪了下去,唐景珏将人拷在栏杆上。接着秦斌那也撂倒一个,甲板上的人见有异状,急冲进船里将海货袋子撕净,拿起泡沫箱子就要往海里倾,被唐景珏一脚踢住手肘,将箱子捞了回来。

    剩下叁人停住抱箱动作,恶狠狠地对着秦斌和唐景珏冲上来,手上多拿了刀棍,朝二人劈头盖脸地砸去,看着很唬人,但没什么章法。唐景珏闪腰躲避,将人往秦斌手下一踹,秦斌会意将人压在扶手上,转身来唐景珏肩背多了一道棍伤,但那两个伙计已经被砸在了地上,脸贴在船身的铁皮上,沾着箱子里半化的冰渣子。

    秦斌冲唐景珏颔首,做了许多年搭档,他跟师弟的默契度像长在骨头里的。

    还一个,在驾驶舱内流着冷汗,手握向多年未碰过的改装手枪,从门后鬼祟地瞄向船舱。

    砰!

    唐景珏先一步打在他瞄准秦斌的手腕上。

    他面容冷峻地迈向驾驶舱的方向,一脚把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开,面无表情地看着抱着手蜷缩成虾状的中年男子。

    任格,八年前西河镇那个当值的狱警。从系统内退出以后在一家运输公司做出口,经侦那边查到的数据,一年到头他账上能拿十个警察的工资。中外合资企业福利好,骗人也骗得冠冕堂皇。

    现在的人,自己的事情多得顾不上,反倒有闲心摸排别人的事。昨天秦斌在任格小区里遛了一圈,老旧的建筑群里,任格那辆崭新骚包的雷克萨斯停在开裂的行道上,很是违和。

    大妈粉色对襟马褂,肥大灯笼裤,提溜着葱姜蒜往家走,边走边骂开辆新车挡路的任格没公德。秦斌拦下她随意聊了两句,大妈讽任格的财富来得突然,而且属于祖坟冒青烟那种路子,钱越赚越多,持久而稳定。大妈曾经让任格带带她儿子,被任格回绝了。大妈最后煞有介事地对秦斌叮嘱,说任格的钱来路不正,最好离他远点。

    任格一个月出海两趟,秦斌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打草惊蛇,怕这边因为他们的到来延迟交易,为黎明的行动探探底。看到任格出海的装束码好,一股脑塞车里。秦斌看这情况是没有,贵西这帮人无法无天。

    现下人逮着了,这等好事体不能不给弟兄分享,秦斌一个电话通知了邱迁。谢琰东领着邱迁拿铐子,把这帮人扔到市局里蹲着等审,货送去验成分溯源。

    邱迁脖子上打着绷带,脸笑成了麻花,把枫林市局的人一通夸,然后假模假式地损了句自个地盘上的工作没到位,有疏漏,转脸骂两句“我操”,把枫林来的仨人从傻逼到狗娘养的轮了一遍。

    他妈的,这寸劲简直是要他的命,邱迁的神经快要在脑子里炸开,这批货里头可不只是冰毒,他在这船里塞了两个绞碎的死人!

    不出意外,那批货能查到和基地的货同源,贵西这帮人能怎么解释呢?唐景珏不着急,拖的时间越长,这帮人的差错就越明显。

    “唐队,你背上的伤……”谢琰东发现他唐哥受伤了。

    唐景珏没把那点伤放心上: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秦斌属于那种对着唐景珏没什么好话,但在第叁个人面前逮着机会就夸师弟的别扭师哥,他忍不住搭腔:“这点伤比起早些年他在一线那会,都属于给菩萨塞红包了。”他突然想起来什么,“邱迁脖子上那绷带怎么回事?市局昨天也没出任务,他这是坏事做得多自有天收了?”

    唐景珏没打算瞒秦斌:“小池昨天跟他见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告诉她了?”秦斌紧张地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,基地比我们先知道。”

    谢琰东打断了他俩的话:“那小池她今天……没跟来?”

    唐景珏在起身看过,白池刚安稳睡下不久,他平静地说:“她没醒。”

    “小池她还是个孩子!你做事情稍微节制一点,她还算我半个闺女!唐景珏你丫能不能别那么畜生!”秦斌听完唐景珏说小池就气不打一处来,咋咋唬唬地吼起来。

    “她二十一了。”唐景珏平稳回复。

    秦斌和谢琰东都会心一笑,唐景珏明白了。

    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没把白池当孩子看的呢?这事有点挑战底线了,他止住念头,不再往下想。

    白池醒来的状态很好,残余的温暖气息足够她睡一个餮足的觉,梦里那些纷乱的画面没再惊扰她。她拉开窗帘,看到了湛蓝如洗的天空,她甚至要怀疑起来,她是不是站在贵西的地界上。

    唐景珏出门了?空气中有淡淡的酒精味,还受伤了。

    她推开洗手间的门,见唐景珏赤裸着上身,在镜子前上药。他脊背上的伤很吓人,斜穿半个背部的一条粗长红痕,白池用手轻轻敷上去,她觉得一定疼极了,但唐景珏动都没动。

    白池虚贴在唐景珏背上,避开伤口,环着腰顺走了他手里的棉签,在伤痕上呼出一丝凉气:“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“抓人。”

    “伤到你了?”

    这答案显而易见,唐景珏没答。

    “我帮你打回来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唐景珏能感觉到,白池很小心地给他涂着药,在肿得厉害的地方下手很轻,触感像是动物温软的毛发。这话实在很孩子气,即使抛开职业道德不谈,他也有一万种更好处理伤害的办法,理智上讲最愚蠢的就是以牙还牙。

    可唐景珏不知怎么,心里像是被撞了一下。